Friday, March 26, 2021

《停不了的故事》(无法证明的窃贼)

南关派出所的黄祖是个责任心很强的民警。

这天,黄祖接到举报电话,电话中声称有个叫成明的人似乎常常偷了什么东西到附近的乡下去销赃,那人长得精瘦,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

黄祖放下电话,立即和同事小周骑了一辆摩托车赶到南关大桥——这是城里通往乡下的必经之路。两人赶到时,果然就见一个身材瘦削的人骑着自行车东张张西望望地过来了。

黄祖敏锐地注意到那家伙的自行车后架上驮着两大袋东西。黄祖坚定而威严地打了个停车手势,勒令对方停车接受检查。

黄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成明。”

黄祖一听这小子就是举报电话中所说的成明,立刻提高声音分贝:“你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沙子。”

黄祖示意小周打开那两只袋子。小周打开了第一个袋子,里面真的装满了沙子,黄澄澄的沙子。小周又打开第二个袋子,里面装的还是黄澄澄的沙子。

黄祖有些失望,只好对小周说:“放他走。”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重新驮上两袋子,从容上自行车,驶上南关大桥,向乡下的方向远去了。

黄祖和小周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说不定那家伙驮沙子只是一个幌子,或许沙子里本身就有什么文章。他俩决定今后就在南关大桥附近守株待兔,盯紧那个叫成明的家伙。

果然不出所料,三天后,黄祖和小周发现那个獐头鼠目的成明骑着自行车驮着两大袋东西又一次出现了。

黄祖和小周立刻实施了拦截:“你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沙子。”

黄祖撕开袋子,里面装的依然是黄澄澄的沙子。黄祖不甘心地又打开了另一只袋子,同样还是沙子。

黄祖和小周将成明带回所里,对袋子里的沙子进行认真细致的化验。化验结果表明,那不过是极其普通的河沙而已,在流经这座城市的小河边上到处都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成明从事盗窃活动,黄祖只好再次放了这个喜欢驮沙子的奇怪家伙。

以后,黄祖常常看见成明三天两头骑着自行车驮着两袋沙子通过南关大桥向乡下方向悠然而去。这情形持续了大约有五六年的光景,然后成明仿佛突然蒸发,从这个城市消失了。

多年以后,警察小黄成了老黄。黄祖退休后,为图清静,搬到僻静的小区居住,却意外地和成明住了个门对门。成明很显然地老了,只是精瘦依旧。

一个细雨绵绵的黄昏,黄祖让老伴炒几样菜约瘦老头成明一块儿喝上几盅。三杯酒落肚,黄祖的脸色红润起来,话儿也多了起来。

“哎,老成!有一件事我想疼脑子却至今没有想明白。我知道当年你在从事盗窃活动,却一直未能人赃俱获——你能告诉我,那时你盗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成明轻轻啜了一口酒,然后用筷头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如咀嚼一段往事。许久,成明才吐出一句……

“原來最大的懷疑,總有最渺小的自己”-田馥甄《渺小》

作者:包作军

https://youtu.be/TIKnomTnORk


Friday, March 19, 2021

《睡前小说》(泼水节)

翠蓉决定再泼他一瓢水。

泰国北部习俗,如果一个女孩子对男孩有好感,可以在4月13日泼水节前后,向他身上泼水。那几天所有人互相泼水,泼水代表祝福,可以把对方泼得尽湿,也可以礼貌地略略泼湿。至于对心意的男孩只是先泼他一瓢水,等他注意到自己,才微微一笑再泼他。如果男孩也笑了,代表他接受你的好感,接下来就等他大胆而热烈的追求。

那个叫郑宇的男生发现了翠蓉,欣然让她泼湿一身,他也从背后拿出水枪直射翠蓉的胸口,她羞红脸。他拿出调了痱子粉的水,轻轻抹在脸上,代表更深一层的祝福,也代表男孩遇见心中喜欢的人。

翠蓉知道浸透自己全身的不只是水,还有幸福。

第二年,他们已经是充满欢乐的情侣,在街头向路人泼水祝福,自然也让别人泼湿他们一身,尤其是经过的车上洒下一桶桶冰水,让人在炎热天气中觉得透心凉快。他们在一阵寒战后相视而笑,翠蓉在心中暗暗祈祷,愿年年有今日,愿天天都是泼水节。

不久,翠蓉病了,倒卧在床上,深切治疗仍没痊愈。郑宇天天来看她,焦急、忧虑、哀愁,时而一些愤怒,之后就有些埋怨、不耐烦,甚至是冷漠疏远了。他探望她的日子越隔越远,终于不再出现。偶尔在门前经过,听起来很熟悉的脚步声,却在几番犹豫后,渐渐远去。

翠蓉绝望躺在床上听人们说着,新一年泼水节又要来临。无论如何,她要赶紧痊愈,再泼他一瓢水,试探郑宇的情谊。

4月13日早上,翠蓉奇迹似地觉得自己好了,从床上起来有些吃力,舀了一瓢水,带着仍然虚弱的身子出门寻找她的情郎。

她在人群中找到振宇,他身边却带着比自己还美丽几倍的女孩,难怪他变心,不再来探望她。看他们欢乐泼水情景,就像去年的自己,心好痛。郑宇丝毫不念旧情吗?她咬一咬牙,决定上前泼郑宇一瓢水,让他知道自己好了,可以像过去陪伴他,或许他会选择这份往日情怀。

翠蓉决定走上前,带着微弱地笑朝他泼了一瓢水。他却视若无睹,继续与新欢手牵手,与欢笑的路人泼水嬉戏,连礼貌招呼也不肯。她心碎一地,原来自己已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她蹲下身子痛哭,哭了好久,直到泪水和湿透身子干了。

她转向每个路过的人泼水,用自己有限的生命为他们祝福,也许这是今生最后的喜乐了。可是没有任何人理睬他,既没有惊叫的躲避,也没有欢呼的迎接,更没有人带笑的回她。每个人继续互相泼水,无限疯狂,除了她。她终于手臂软弱垂下,水勺滚落地上,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经死了。

这名少女渐渐化成一滩水,在她所爱的人面前,也在她深爱的这个世界前,含笑离开。

隔年泼水节,在她家门口的路上长出一朵淡黄色小花,在四处泼溅的水花中轻轻摇摆。人们叫它泼水花,并倍加爱惜它,因为每一年只开花一天。

“绽放时的缤纷,凋零时的残破,爱有时不过就只求一个记得。”-周深《花开》

https://youtu.be/g2oz_-CjlIk


Friday, March 12, 2021

《睡前小说》(永恒)

有一次,她告诉他一个故事。

说是有一对情侣一起去登喜马拉雅山,恰好遇到雪崩,他被滚落的雪卷走,而她则站在那滚走的雪堆旁边,呆在当地。

她回家以后,常常在梦里出现他在雪中呼喊的影像,她决心去找埋在雪中的他。每一年,她都去喜马拉雅山出事的地点找他,一年一年过去了,找了二十年,终于在山脚下找到他。

那个时候,她已双鬓飞霜,皱纹满布,而他还是雪崩时二十年前的青年容颜。她深深感觉到时光的力量。

说完故事,他们都深深的动容了。

她问他:“感情可以永恒的吧!”

他说:“这样就是永恒吗?”

后来谈起了永恒,那时他们正在热恋,都真真地体会到感情可以永恒。

他们到最后还是分开了,分开的地点不在喜马拉雅山,而在台北,但永恒已经像喜马拉雅山上的雪片,纷纷落了一地,一下就融化了。

除非有雪崩,但雪崩也不能保证永恒。

“有时候悲剧会重演,好像人类总在错误中探险,时间考验爱的深浅,想证明什么不会变,改变是永远的不变。”-周华健《少年》

林清玄《永恒》

https://youtu.be/scZUBWi9Jhk

Friday, March 5, 2021

《停不了的故事》(电邮)

 明哥和嫂子晴雯离婚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还是涉世未深的丫头,始终弄不明白相爱的两个人为何会各奔东西。

晴雯跟大胡子老外到加拿大多伦多,临走前跟明哥交换email地址,明哥没有回拒,不是爱人总还可以做朋友吧。

虽然远隔重洋,明哥与晴雯却觉得彼此的距离不遥远,他们每隔三两天发一封email。晴雯来信内容多数是描述异国风情,有时候夹杂一些不痛不痒的问候和关心。

明哥一直不肯再谈恋爱,他觉得有来自大洋彼岸的email温暖着自己,已经相当满足了。知道晴雯在多伦多生活得很好,为了不让她老为自己担心,他给自己虚构一个幸福家庭,家有贤淑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

晴雯的来信越来越频繁,信件篇幅也越来越长,而且字里行间透露出淡淡的忧伤和一种克制的思念。通过看不见的互联网,一封封或长或短的email,也以同样的频率带给异国的晴雯无限关爱和鼓励。

今年秋末的一个午夜,晴雯发来一封信说,“我想回来看看故乡的小城,看看你,你会来接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

当冬天一场雪降临时,晴雯回到她阔别的小城。去接站的不是明哥,而是我。我和晴雯选了一家怀旧气息的咖啡馆,静静地坐下。我告诉晴雯,明哥本来会亲自接她,但不巧公司前几天有特别要事,不得不出一趟远差。

虽然暂时没见到明哥,但故乡的一切依然让晴雯激动不已,她握着我的手不停地问。或许大家都是女人,她慢慢喝着咖啡,同时向我敞开心扉。

“我到多伦多不久就后悔了。我跟那大胡子早已经分道扬镳,独自在异国他乡艰辛的生活。”晴雯又喝了小口咖啡,顿了一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话。

“其实,我心里还一直深深爱着明哥的。”我的心口有一些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但晴雯却露出宽慰的笑,明哥的email让她不感寂寞。她已经下载一封封电邮装订一起,重读时就像跟明哥面对面交谈。

我请假陪晴雯在小城好好玩几天,她玩得高兴,遗憾是明哥一直没有回来。晴雯托我把礼物转交明哥和家人,依依不舍离开故乡,再次远走异乡。

晴雯回到多伦多后,很快收到明哥的email,他解释无法见面的原因,并请求她原谅。两人又恢复过往交往,并相约让email陪伴彼此的一生。

然而,晴雯永远都不会知道……

https://youtu.be/OkhxS9zoB68